半晌后，他抬起头，神色癫狂地看着站在对面的梅如意，“朔玉！朔玉在梅如瑜手里是不是？”
只有朔玉才能让时光倒转，让他回到过去弥补他这辈子犯下的错。
他收回那句惟愿来生不相见！
他想见她，想弥补她，想和她重新开始。
他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跟她说，也有太多太多的事想跟她做。
他想回到过去，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梅如意见容宁似乎生了执念，叹了一口气，半垂着眸子，道，“我今日来找你，便就是为了此事。”
他顿了顿，才道，“关于启动朔玉一事，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同你说清楚，到时你再决定是否要走这一步也不迟。”
容宁闻言，顿了片刻，声音低沉沙哑，“你说。”
梅如意温声开口，“当年无涯先生启动朔玉时留了手札，自先生去世后，我与大哥、二哥便一直在探究先生留下来的手札，也去了许多地方寻找启动朔玉的线索，最后在南凉寻回来的一本古籍中终于找到了先生启动阵法失败以及后来天降惩罚于大周的原因。”
“无涯先生当初的阵法用对了，但却偏偏在启动之时少了样东西，这才导致朔玉启动失败，天道发怒。”
容宁知道那样东西，定是必不可少的，他看着梅如意，问，“哪样东西？”
梅如意道，“献祭之人全部的心头血。”
古籍所记，启动朔玉需要有愿意用余生性命来弥补遗憾的有缘人以心头血辅助阵法方能成事。
如何才算愿意用余生性命？那便是要那人献上他所有的心头血。而心头血一旦取尽，献血之人半日之内必死无疑。当初无涯失败的原因便是他没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所用的心头血不够，不足以让朔玉阵法顺利启动完成，才导致阵法启动失败，天道发怒。
容宁闻言，几乎没有犹豫，“我愿用我的命，来换一次与她重新来过的机会。”
梅如意却接着道，“还有一点你也须知道，回到过去毕竟是逆天行事，其中凶险无法预测。用你的全部心头血便是成功了，也只能保证天道的惩罚不会累及他人，但惩罚会降临在献祭者身上却是必然的。而这惩罚至今无人能够预测，你可考虑清楚了？”
容宁看着薛沉烟，眉眼间再不复从前的冷漠，“只要能与她重新开始，无论什么报应惩罚，我都愿意承受。”
·····················
梅如意从将军府出来时，已是黄昏，一轮落日挂在天边，给这原本银装素裹的世界渡上一层绯色。
天气晴了一整日，原本小腿厚的积雪似乎化去不少，只是天气较下雪时却更冷了几分。
“公子。”候在外头的随从阿松见他出来，忙地就赶着马车迎了上去。
他摆了摆手，道，“你且先回去，我想随处走走。”
“是。”
阿松应了一声，便就赶着马车回了梅家在盛京城北的别苑。
大周没有宵禁，到得黄昏时分街上反而是最热闹的时候。
街道两旁已经陆陆续续有小摊贩摆了出来，小摊上头红色的灯笼泛着柔光，孩童在街上嬉戏打闹，行人笑语晏晏。
死了一个人，对于他们来说，除去多了一桩茶余饭后的谈资之外，便再无任何影响，而对于他来说，却像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
想到以后这世间除了他，再没人会记得那个曾经鲜活热忱的小姑娘，梅如意便觉得心里一阵悲凉。
人的寿命也就那么几十年，说起来实在是太短，短到让许多人都来不及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这一生便就匆匆过去了。每个人活到最后总是或多或少有一些执念，想要回到过去弥补自己犯下的错。
容宁有，他其实也有。
“公子，”刚被他赶回去无多久的随从阿松又回来寻他了，附在他耳边低声道，“方才雍州传来消息，说大公子来盛京了，现在正在南山寺。”
梅如意微微垂眸，他就知道，大哥终究会亲自来的。
看了一眼已经灯火通明的大街，梅如意道，“去南山寺吧，你先在街头等我。”
说罢，脚跟一旋，另转了一个方向，进了一家店铺。那铺子的招子上“徐家铺子”四个大字刚劲有力。
················
天色渐暗，南山寺最北僻静的小禅院里烛光昏黄，檀香萦绕。
慈眉善目的慧空正敲木鱼诵经，而梅如瑜则在一旁安安静静抄着经文，眉目温和。
两刻钟后，慧空终究还是放下木鱼，看向多年未见的老友爱徒。
因为畏寒，梅如瑜穿得总是比常人要厚实几分。即便如此，他看上去依旧显得很是清瘦颀长，久病的脸庞苍白如纸，唯独那双眉眼，似乎丝毫没有被病魔影响，依旧温润清澈，还带着几分清贵之气。
良久，慧空终是轻轻叹了口气，问道，“启动朔玉毕竟是逆天行事，若到时天道降罚，不止血祭的那位施主逃不过，身为布阵者的你更是逃不过。你可是真的想好了？”
梅如瑜闻言，淡淡一笑，道，“晚辈早已违背组训入朝为官，承国师一脉泄露了国运帝命。便是不做这些，天道也饶不得晚辈，左不过是个死，能活到现在已是老天宽容。况且……”
说着，梅如瑜似乎想到了什么，眉眼间一片柔软，“况且晚辈这一生亲缘浅薄，生母早逝，父亲妹妹皆与晚辈不亲，两个弟弟亦对晚辈诸多畏惧。如若不是师妹掏心待晚辈，将晚辈视为亲兄长般看待，或许晚辈这一生都不会明白何为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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